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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·最后的水乡 | “骑街楼处,水乡之魂”——吴江区芦墟镇

银河制造 银河制造纪录影像
2024-09-05


注:本系列为我的众筹《最后的水乡小镇》持续更新。


 


方言的有趣之处在于,一个土堆,可以有无数种说法。

古人不善用量词,不会说一个小土堆,一个大土堆,他们发明了各种词语来形容一个土丘,这些土丘到了今天,很多都都变成了一个个江南村落的地名后缀:

埭,牵埭处,水浅船不过,修一个土堆立上转轴,拉船过河,这里就叫埭。

堤,最早堵水用的土堆,是是直的意思,这个土堆的作用大家就知道了。

墩,挖塘取土,垒土为墩。

圩,在一个土堆上,自发形成市集,就叫圩。

墟,有人住过的土堆荒废了,就叫墟。

墟和圩通用,所以南方还有叫赶圩的,而在苏州吴江,也有一个古镇叫芦墟。

 


芦墟,地名释义,仿佛芦花曾在此住过,之后市集纷起,才有了芦墟。

过去的水乡并没有今天这么平,小土堆到处都是,偶尔还能在乡间看到隆起的土包。这些土包往往就是标识,也是相互往来的集合地。今天土包已经消失,变成了地名,也不想过去那样需要摆渡才能交汇,已经四通八达,车水马龙了。集镇越来越大,变成小县城,市集越做越大,河道增多,汇于一处,墟不再是土堆,而有了长久生活在墟上的人。


 

汾湖,也就是分湖,是吴越的分界线,也是今天苏浙的分界线。芦墟就在分湖的东边,中间是太浦江,将南北芦墟隔开,北面发展工业,南面小城留存,在城中间,还有一条老街留着。

最早的时候,成为村落开始住人,芦墟还叫北顾里,也许是住着一位大姓,在此休养生息。到了明清时期,人口增长,江南富足,丝绸成为硬通货,整片江南都是人来人往,摩肩接踵,比清明上河图,长安十二时辰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于是所有的河道汇集处,都会留下许多古镇,很多人做生意,跑商,留在一个地区,也就有了今天江南水乡的雏形。



河道边多了,船也变多了,人们都在芦墟汇集,生活的生活,路过的路过。有钱人家就在河岸上盖房子来做门面生意。与别处不同,苏州的老房子多是近代的,房屋背对河道,大家只有窗户相对,不相往来;只有一些河道还留着过去的遗风,生意最红火的地方,河道旁应是休憩之地,行人,路人,商客,都可以在这里喝茶聊天,甚是热闹。所以桌子椅子就在这里,人来来往往,互道寒暄,都是可以的。所以这也是判断这里的“市”大小不同的标志,人多且休闲,才能在两岸留得住人。

后来的人们不做生意了,门前只是来往,房子越趋越前,就靠近了河道。

在2019年已经过去大半,整个苏州工业区都快把分湖吞噬掉的今天,来到芦墟,还可以见到过去江南市镇最本真的形象:大户人家在河道上盖房子,要给街道留点空间,但是钱太多了怎么办?二层空间不用白不用,就在街上加盖一座“跨街楼”——廊棚、水阁,河埠,三位一体,内里一间门面,三面都可以是门面,船靠岸后,沿台阶上岸即有石凳,两侧各开店铺,可以将生意做到极致。

而街道有了楼房的怀抱,虽然狭窄,却再也不怕风吹雨打,行人,行船遇到雨水,在廊棚里一坐,一杯热茶,暂作休憩,不甚惬意。

在河对面,看着对面的这些跨街楼,这些还没被破坏的楼,你就会去想,一趟一趟的船只经过,一代一代的人经过,风餐露宿,风雨交加,生活在小舟之上摇摇晃晃,走着走着,就到了另一个年代。

现在芦墟仍然保有这些跨街楼,一些老人们仍在其中开着小店,或杂货铺,菜市场,或只是居家,还保留着过去下班挂上窗户板的习惯。从清朝末年这些跨街楼兴起,到民国,日本人烧掉大半,解放,改开,经历了这么多年,跨街楼万幸地留了下来,也让芦墟让人不失所望,可以在记录江南里找到一个独特的视角。

如果不是日本人放火,芦墟的跨街楼说不定会保留更多,行人来往,不用风吹雨淋,只可惜战争一过,寸草不生,保留了几座跨街楼已经实属不易。



如今的跨街楼,稍显老气,却有着不一样的风采。黄昏时分,落日娇柔,暖光穿过树影,轻抚在街道门面之上,电影感十足。那些廊棚石柱,不仅仅是建筑构造里的一块砖头,也是市镇风情里的一处筋骨,时间与流水皆有倒影,它们随风而逝,也留斑痕,在傍晚时分,就在这悠闲暇憩的时候,坐风看云静。

搬两把竹椅,坐在这里。

河边樟树全部张牙舞爪,又温顺地向河中拐去。树叶丰沛,枝干粗壮,铺天盖地,是我见过古镇里最挺拔和密集的古树,已经自成风景,波光密布的河水里画墨交融,金光灿灿。

吃饭,聊天,看人做生意。这边的人年事已高,却都有不错的茶余饭后。转头就是河中树影,对面就是亲朋老友。早起开门等客来,做点传统小零食,来来往往你买一点,我买一点,生活就是这种细碎的,微甜的,和酸苦的一天组成的食物。



江南传统市镇的特点,就是一条市河,几座桥,里弄相交,街铺庞杂,加上人丁兴旺。如今城市发达,却只能看到人丁富足,流动的市已经不复存在,多是小区里见面点个头。而早先的市是可以活动的,河迎接新人,桥连接朋友,里弄里邻居亲戚,吵架打闹斗嘴帮扶,这也是传统村落进化为市镇所没有丢失的地方。而今这些市井,也还能在这种老气横秋又气质悠然的古镇里见到,其“古”已经不是古老的意思,而是古之证明,是与现代的相对的存在。



现在的惬意和衰老,虽然是一种老朽之象,却能将过去痕迹一一保留。

当初日本人来到芦墟,一把火就把整个镇子烧了个干净。东南处有一个大屠杀纪念馆,当初扫荡经过这里,因为商人多不配合服从,日军气急败坏,放火杀人无恶不作,多达两千人遇难,江南人在这时从不认输。

从战争年代的抵抗来看,芦墟一带的江南老百姓,嘉靖时义勇击倭寇,坚持抗清到底,是日军放火屠杀也搞不垮的顽强国人。每到一定时候,灾祸总会降临,而芦墟人以泗州寺为据点,总是守着祖宗根基,男女老少都能英勇杀敌,因为他们骨子里留着分湖的水和魂,从来不肯认输。

这也是芦墟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原因,青浦区的几个古镇,早就刷白撸干净了,和后来去的黎里一样,要搞古镇旅游,所以一股脑儿搞成小商品市场。然而没有特色,文化,千篇一律的古镇模板,只会让人审美疲劳,而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古镇总会带来新的体验。

但其实每一个江南古镇都带有自己的不同痕迹,根据所处地理位置的不同,做的买卖都可能各有侧重,也就形成了每个镇独一无二的造型,风俗和生活习惯。

然而时代走的很快,一切风卷云涌楼房起了又起,谁都无法阻止这股风带着原本的精神回到土里。古镇不是白房黑瓦,是每一座房子都留了故事,每一个老人都留了记忆,这些故事和记忆里,哪里起火,哪里战斗,都是过去的和老房子一样重要的事物。


芦墟不同于你以前所见到过的任何现代古镇,她就是一座最原汁原味的古镇虽然只余一条老街,但这条老街上发生的故事,足以证明她一直都是一个处于分湖边上最名副其实的古镇。
想当初,魏晋南北朝时,张翰见秋风起,因思吴中菰菜羹、鲈鱼脍,曰:“人生贵得适意尔,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!”
故此有了“莼鲈之思”这个成语。
如今的芦墟,就是当年的莼鲈,莼鲈早已不再,只有这座城,走进来还是家的味道。



 最后的水乡小镇系列



江南·最后的水乡 | “陈云故里”——青浦区练塘镇

江南·最后的水乡 | “四十二虹·桥乡”——青浦区金泽

江南·最后的水乡 | 分湖故事——红颜一别叶小鸾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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